非常有意义的提问。

经常能看到这几个词相互借用，说明概念本身有部分含义重叠。在非正式的大众场合里，混用的问题也不大。

但从业者就不能过于随便了，搞不清楚差异的话，很可能会混淆业主需求，容易影响交付成果的专业性。

举个例子

绿色建筑、超低能耗建筑(节能)、零碳建筑(低碳)

分别是绿色、节能、低碳这三个概念直接对应的专有建筑认证标准，有其独立的标准定义描述，三者有相似性，但都是一定程度的必要而不充分条件。

你想做个超低能耗公共建筑（节能），却拿着绿色建筑标准，把节能专项做到满分，同时又考虑了安全耐久、节水节材、交通便利等等得分点（然而它们与节能并无关系）。

这样的设计能达成超低能耗建筑吗？

不一定。

绿色建筑的节能专项，即使获得满分，也只能证明设计的 [暖通空调+照明 节能20% ，可再生能源利用率 4%，总计综合节能24%]。

而要达到超低能耗建筑标准，需要 [暖通空调+照明 + 热水+电梯 节能至少20%，算上可再生能源利用率，总计综合节能至少要达到50%]。

两者考查的范围和程度都不一样。

你可能花了更多的钱，但主要目标却还是无法保证达成。

那么换成零碳建筑(低碳)标准，能达到超低能耗吗？

很遗憾，目前也不一定行(暂无国标，仅有行业/团体标准用以参考)。

从数值上看，能耗与碳排之间只是一个碳排放因子的换算关系，

但目前已有的标准里，超低能耗的运行阶段对于节能量的要求，要大于零碳(低碳)。

而零碳(低碳)的考查阶段，要大于超低能耗（除了运行阶段，还有全生命周期）。

另外，碳排来源不光是建筑能耗，还有交通运输、自来水供给、建筑制冷剂泄露、废弃物处理、甚至有机物腐烂发酵、打嗝放屁，都可以被归入碳排考查的范围。

显然两个标准之间也无法混用而达到各自的目标。

所以，这些概念并不如外人看起来那么虚头八脑，厘清差异极为必要。

那么这六个概念在建筑领域里的相互关系具体是怎么样的？

我们一个一个来说。

可持续

在这几个概念中，“可持续”的含义最为丰富。

18世纪工业革命以来，环境气候变化问题，是西方政治中最容易造成分歧的议题之一

基本形成了资源短缺的悲观主义派和资源无限增长的乐观主义派，两方立场观点长期反复争执拉扯，最终形成相对平衡的“可持续”内涵。

从最开始马尔萨斯陷阱悲观预言地球资源承载能力有限，接不住暴涨人口，忧虑随之而来的瘟疫、战争、饥荒会导致人类末日；

到工业革命生产力和可用资源爆发，一段时间内消解了末日预言，使乐观派对于人类自身创造力和生产力空前自信；

后来石油危机、粮食危机、极端气候等事件又让马尔萨斯主义有了更多的信徒。

他们认为假如持续现状，那末日只是迟到，并不会缺席。环保阵营的众多著作随之相继问世：

悲观主义作品《人口爆炸》将世界的众多自然及社会混乱问题，如饥荒、瘟疫以及生态系统的恶化，归咎于人口过剩。认为环境问题不能交由亚当·斯密所谓的“看不见的手”来决定，所有人都会为了一己私利，对无人监管的公共财产资源的破坏，造成“公地悲剧”。因此“生育自由是不能容忍的”，社会需要接受“得到普遍认可的相互强制”。警告人们，为了保持社会福利水平，出生率应该与死亡率持平，否则“人类终将走向毁灭”。

《寂静的春天》认为人类的福祉并非社会繁荣的唯一标准，警示滥用杀虫剂是人类文明对生物界发动的无情战争，会造成对人类自身的反噬，失去对文明的掌控。对DDT(敌敌畏)在世界范围内的限制性使用，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但如非洲等贫困地区对DDT一刀切的禁止，也让疟疾高发地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增长的极限》创造了关于全球人口、资源和污染的计算机模型，预言工业时代经济进步的终结。对“经济增长是减少贫困的最好方法”这一观点提出质疑。运算模型显示，若不改变现有趋势，则物质资源和食物供给将迅速减少，污染迅速增加，二十一世纪中叶，人口会急剧减少。避免崩溃发生的方法，则是国际社会及时采取行动、对增长加以约束并有足够快的技术进步速度。作者建议经济需要减速慢行，但并非是反对者所误解的“零增长”鼓吹者 —— 如果能更加公平地分配财富，让全人类共享增长的成果，那么人类社会根本不需要这么高的增长就可以维持一种合意的物质生活水平。

总统竞选失意者戈尔在《难以忽视的真相》中以一名游历全球反抗气候变化的斗士形象，向人们展示了大量有关全球变暖给人类带来巨大危害的、无可争议的事实和信息。用科学数据和自己的亲身经历证实了全球变暖的存在，以反驳那些认为全球变暖不明显或尚未被证实的观点， 同时用自己的无数次行动去说服受众奋起阻止全球变暖。

而反对阵营认为，人类的繁荣与苦难才是最值得关注的重点，保护环境、控制人口不能以牺牲人类福祉和社会公平为代价。

在宣传著作上，他们也不甘示弱：

《终极资源 (或译: 没有极限的增长)》认为，相较于自然环境物产等资源，人类自身才是“终极资源”。“人类的智慧和进取心”能够克服即将出现的资源紧张局面，不断地解决问题。粮食、土地、能源和自然资源等价格在长期看来基本整体呈下降趋势，说明这些资源越来越丰富，而不是越来越稀缺。人口过剩确实会加重社会负担，但新生儿和移民群体的产出大于消耗，他们带给社会的好处远远大于坏处。人为划定人口上限，直接否定“过剩”人口价值，是非常轻慢的。强制控制生育的行为，会限制经济发展，影响社会公平，甚至会造成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

“世界并非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几乎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多疑的环保主义者》抨击了包括阿尔·戈尔在内的美国环保主义领导者，指出“我们已拥有更多的休闲时光、更好的安全保障，我们能接受更多的教育，福利更好，饥荒减少，我们活得更健康、更长寿。这是属于人类的美好故事。把这样的文明视作‘失灵’简直是不道德的”。全球变暖带来的真正“灾难”在于“用过高的成本，不理智地将资源用于抑制现今的碳排放”。改善日常生活的优先顺序应视国家而异，合理分配治理成本：发展中国家应主要与贫困和饥饿作斗争，而发达国家应该更加注重提高健康水平。

《资源丰富的地球》认为，人类不会让地球资源枯竭，相反，“全世界的资源正日益丰富。新技术不仅能提高旧资源的利用率，还能帮助我们创造新的资源。”物质世界的本质允许人类经济命运在长期内无限制地继续不断地得到改善，环境、资源和人口的压力正在不断减少，并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地球上人类生活质量的影响将越来越小，由于知识的增加，地球的承载能力在今后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不断增加，地球上的自然资源基础和地球上人类命运正在逐步改善和充实。

作为观点交锋，环保领袖埃利希和资源乐观派先锋西蒙，约定以5种常用化工业金属十年内价格涨跌，对赌资源是否越来越稀缺。十年后，《生态骗局》以金属价格下跌，证明“资源供应会越来越丰富，而非越来越稀缺”，宣称环保运动在“从理论上就失败了”。虽然事后多年，两派都发现稀缺与否并不是主导价格涨跌的唯一因素，工艺替代、市场竞争、政治外力、战争管制等等因素，常常会使价格在繁荣和萧条之间波动。换一个十年，胜负往往可能反转。但这场赌局本身具有明显的象征意义，反映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正好符合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至今充满分歧的环境政治。

两派观点对峙的过程中，往往有滑向极端的趋势，出现例如“How dare you!"的瑞典环保少女，和认为全球变暖是"Hoax(骗局)"的共和党川普，之类的两极代表人物。

“如果我不以煽动性强的方式陈述观点，可能依然是个默默无闻的局外人”，表达者往往以此自我开脱。

不过，两派观点激烈争执，引起了全社会广泛的讨论，对社会政策制定，也提供了正向的借鉴意义：

环保悲观派，提示环境风险，为避免雾都迷毒、尾气光污染、水俣病、农药伤人等恶性环境问题的再度发生作出极大贡献，也对未来的环境变化提前警示，留出充足的时间进行应对；

经济乐观派，提示过犹不及，为人类基本的生育权奔走呼喊，同时避免政府因环保问题对经济发展一刀切，阻止减缓经济发展的错误政策出台。

最后，各国学界政界以及联合国尽力找到方法来平衡这两种观点引起的紧张和不确定感，吸收双方观点中有价值的部分，形成“可持续”概念的三大基石：社会、经济、环境—— 社会包括发展与公平，经济包含增长与效率，环境包含生存与韧性。

为了将概念落地，联合国又根据这三个基石发展出了17个具体的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可以看到，“可持续”的概念几乎包含了历来悲观派和乐观派争论中涉及到的所有焦点：饥饿、贫穷、资源、环保、生态、公平、效率、经济发展、教育、福祉等等，从多个方面指导人类保持一定的速度，以不阻碍社会发展和不损坏生存环境的方式使用资源，确保（所有物种的）后代能够平等地从与当下等价的资源中受益。这也说明“可持续”除了概念范围极为宽泛之外，更强调了一个“长期”的理念，需从时间维度上一以贯之，确保N代人和其他物种的福祉。

在建筑规划的范畴里，可持续建筑脱胎于可持续的大概念，在关注人们熟知的资源节约、生态环保、健康舒适之外，还考虑社会公平、经济效率、幸福便利等价值。

具体一点，我们拿世界上主流的可持续建筑标准举例：

在阐述可持续概念的过程中，相信你也不难发现，绿色、环保、生态、节能、低碳这五个概念，虽然与三大基石中的社会、经济等方面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但主要还是与环境的联系更为紧密。

绿色

在这几个概念中，由于绿色在这里是由颜色引申出来的虚指，含义范围更为广泛且边界模糊，可以基本包含另外四个概念（与四个概念重叠的含义，会在下文各自章节分别说明）。

此外，绿色还具有“健康、舒适、便利、安全”等，基于人本身而非从环境出发的额外含义。

比如“绿色”食品，人们知道它安全无污染，吃了对人体健康无害；

比如“绿色”建材，大家能感知它无毒无挥发，防霉防腐防蛀，不伤害人体；制造生产过程也极少有污染；

从词源角度理解，“绿”在甲骨文中，左侧是丝束形象，右边是沥叶汁染料的布袋。此间既有颜色本义、常见用途，又有源自草木天然之意；

《楚简》在其中增加了山丘(右部上侧)与水(右部下侧)的意向，突出了源自山川河流的自然之意.

汉字“绿”的演变

英文Green，词源为德语的grünen(动词)，意指植物初生、抽芽、变绿，含有生命初始的意味；它的形容词和名词grün 绿色、嫩芽、未成熟，象征青春与繁荣，活力与健康。

无论中外，“绿色”从一开始就与自然、生命、新鲜、健康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用它来涵盖与自然/生命相关的环境友好、生态保护等概念，往往能够起到令人不言自明的效果，省却了极大的宣传解释成本。

不过“绿色”也不是一直都有这么积极向上的意味，在18~19世纪的西方语境中出现了一段小插曲，“绿色”走到了健康的对立面。

西方早先的绿色染料由孔雀石或者醋酸铜作为原料，虽然见光不易褪色，但由于是半透明颜料，色泽总是不太光鲜，并且容易变化色调。

后来欧洲化学家发现了由砷为主要原料的祖母绿(乙酰亚砷酸铜)和谢勒绿(砷化铜)，荧光灿灿，亮丽无比，不易变色，很快就风靡了上流阶层。房屋、家具、船只、服饰，随处可见这新式颜料。可是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出现皮肤红肿、蜕皮、溃烂、脏器溃疡、以及相关的癌症，甚至儿童以及宠物的死亡率越来越高。后来人们发现这种绿色颜料中的砷有致命的毒性，含砷颜料制品容易挥发气体或者弥漫粉尘，让长期接触者越来越不健康，甚至可能导致死亡 —— 拿破仑死在被放逐的小岛上，他生前深爱这闪闪发光的绿。研究者在他的故居发现当年所有绿色墙纸、织物都含有砷成分，从他头发中检测出远超正常含量约30倍的砷 。

那段时期，绿色便成为了有毒、致命、不健康的代表。习惯用语green around the gills“腮帮子发绿”，说的就是人面露病态，不健康的情形。

好在，当人们发现问题所在之后，有毒的砷逐步被无毒的铬绿、无砷绿所替代，最终退出了颜色染料的舞台。绿色又恢复了它原先自然、健康、活力的本义。

在建筑规划领域，“绿色建筑”同时从人和自然环境两个方面出发。

拿最典型的我国国标《绿色建筑评价标准》来说，它从早期的“四节一环保”（节水节地节材节能+环境保护），主要关注资源利用和场地环境影响的适度性，更新发展为从人的“安全、健康、舒适、便利”以及环境的“资源节约和影响适度”全面考量，以评价建筑及场地的性能。

标准中，除了没有类似LEED中对于社会公平和经济效率的要求，对于生态(如场地修复)、环保(如光污染控制)、节能(电、气能耗控制)、低碳(碳排放报告)等都有涉及。

另外，完完全全只考察建筑对人类自身健康影响的WELL和国标《健康建筑评价标准》，涉及的维度包含空气、水、营养、光、运动、热舒适、声环境、材料、精神和社区等，虽然与生态环保节能之类基本无甚关联，由于突出一个健康属性，也常常被归结为绿色建筑的范畴之中。

环保

环保即环境保护的缩写，可以理解为一种行为。源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对因环境污染和资源过度开采导致“生态”失衡的反思。从属于“绿色”概念范畴。

主要目的是在环境方面阻止公害事件发生、减少三废形成、降低对气候变化的影响；在资源方面提质增效、鼓励回用，为各类资源再生留出足够的时间，避免竭泽而渔式的开发。避免对生物生存环境造成破坏，影响生态平衡及多样性，进而避免反噬人类自身的生存空间。

其中，

公害：包括大气污染、水质污染、土壤污染、噪声、振动、地面沉降、恶臭等；

三废：包括废水、废气、固体废弃物；

资源利用：提质增效、回收再利用、再循环等；

对于环境污染、乱排放、资源过度利用等问题，世界范围内大多数国家已有较多的治理经验，相应的公害事件也已较少听闻（不要脸的日本核废水倾倒除外）。

当今环保主题下最热门的话题无疑是全球变暖以及对应的碳中和(低碳章节详述)，为了减少全球极端气候事件灾难发生频次、减缓海平面上升、避免诱发世界格局变动，世界大国都承诺了碳达峰碳中和时间表，大力投入温室气体减排工作，为低碳相关行业带来了时代的机遇。

同时也引来了各路极端主义的“牛鬼神蛇”。“能从空气中看到二氧化碳”的瑞典环保少女煽动学生以呼吁环保的名义周五罢课(Fridays for future)，取缔汽油车和飞机，呼吁全人类吃素、以及中国人不用木筷子；“最后一代”、“just stop oil”等极端环保组织向世界名画泼油漆、粘墙壁、在通勤高峰期堵塞交通，用各类“犯傻”“犯罪”的行为博取眼球，目的只是让世界听到他们因不切实际而常被人忽略的观点——立即停止使用石油天然气。

极端环保主义者用出格行为获得了全世界巨大流量关注，但明显不合理性且有碍公共秩序的做法，反而把更多的民众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世界是复杂而多样的，只谈环保便会引人走入极端。上层概念“可持续”平衡各方因素，两厢对比之下便显得尤为智慧和稳重。

在建筑规划领域中，除了可以参考LEED和国标绿色建筑等标准（其中大部分的要求对于环保都有助益），还可以借鉴LEED Zero标准。

LEED Zero基于常规LEED标准，按照环保概念，专门对温室气体（零碳排）、能源消耗（零能耗）、废水（零水耗）、废弃物（零废弃物）这四个方面，做了更具专业性的加强版量化标准要求，让重点追求环保概念的建筑项目多一种参考选择。

生态

生态是生物体与其周围环境（包括非生物环境和生物环境）的相互关系，表示生存/生活状态，可理解为“环保”这个行为所面向的对象。将“生态”长期维持在平衡的状态，是“环保”的目标之一。

生物的存在，需要依托于环境，因此生态和环境这两个概念常常同时出现。但说到生态的时候，还是更侧重于生物体及其与环境的关系。即使涉及到环境本身相关的情景，最终目的也指向对生物的影响。

例如生态危机常见的：过度捕捞、过度狩猎、过度放牧、过度砍伐、毁林造田、外来物种入侵等等，以及水土流失、土地退化、湖泊的富营养化造成的生物多样性减少等等，皆以对生物的影响为最终认定依据。

将生态平衡演绎得最为凝练的形式，是市面上有售的“生态玻璃球”。只要晒着太阳，球里由水、土壤、藻、微生物、鱼等组成的前后衔接环环相扣的“生产-消费”循环就能形成稳定的微型生态平衡，保持至少五年的生命力。

在建筑规划领域中，生态建筑会使用一部分类似绿色建筑标准通用的策略作为技术手段，用以降低对外部环境的依赖和影响，营造出适宜的建筑空间。更为独特的是，它还同时往往会结合植物、动物、微生物，使建筑本身能够形成在一定程度内自洽的生态系统。

例如：

节能 & 低碳

这两个概念联系比较紧密，这里放在一起进行对比，更容易区分差异。

节能，节约能源消耗；

低碳，降低碳排放量；

这两者之间有很强的相关性，但不完全等价。

节能和低碳都是用于达成“可持续/绿色/环保/生态”的一种手段，也分别作为衡量建筑规划是否达成“可持续/绿色/环保/生态”的一个评价维度；

非清洁能源，比如石油、煤炭、天然气等需要燃烧转化为可利用的热能/电能(如火电)，生产过程中会释放二氧化碳，形成碳排。

此时，能耗与碳排两者数量关系可以根据各种能源自身的碳排因子进行转换，节能可视为等于低碳。

清洁能源，比如水电、风电、光电等，生产中没有燃烧作为能量形式转换的过程，运行使用期间理论上没有任何碳排。

此时，无论使用多少能源，碳排都为零，能耗与碳排之间不构成比例关系，节能与低碳没有关系。

因此，节能侧重于资源节约(不管什么形式的能源，都要节约)，而低碳则更侧重于环境保护(选择什么能源，比用量多少更重要)。

另外，碳排(温室气体)的来源并不是只有能源消耗这一种，工业化学反应、空调冰箱制冷剂散逸泄漏、有机物腐烂挥发、甚至生物体呼吸打嗝放屁等等都会有碳排发生。低碳的考察范围要远大于节能。

从建筑规划领域来看，节能建筑与低碳建筑的缘起也有差别。

节能建筑理念主要发源自西欧国家，因其地缘之弊，自然资源极度依赖外部进口。而大型资源出口国家或因政局动荡或因战争冲突，时常对西欧国家能源封锁，令其惶惶不可终日。隔三差五的能源危机，居高不下的能源费用，逼迫西欧诸国不得不寻求提升自身能源利用效率、降低能源依赖的办法。建筑作为社会用能1/3的大头，亦是提升性能的重点。由此，德国根据北极科考船的保温原理，创造出“被动房”的节能建筑做法及标准，从此风靡西欧，并在全球范围内(尤其是高纬度地区)广泛传播。我国虽然能源费用不高，但全社会用电形势也趋于紧张，常常有拉闸限电等情况发生。因此根据我国自己的气候条件以及经济水平，进行属地化改良之后，形成了独有的“超低能耗/近零能耗建筑”标准，为全国五大气候区提供了不同的节能建筑建设参考依据。

节能建筑的典型做法即为“被动房”或者“被动式超低能耗建筑”，采用因地制宜以人为本的理念，结合被动式建筑本体热工性能优先提升(包含优化朝向/布局/窗墙比+外围护墙体门窗保温隔热能力、气密性、热桥等)、主动式设备补充优化(包含暖通能源输配末端系统效率提升+智能化控制手段)的方针，选择性利用可再生能源，整体降低建筑运行能耗。

低碳建筑是新近产物，源自近来对于全球温室气体过度排放，导致气候变化、极端灾害天气增加、海平面上升等重大危机的忧患意识。目标是要将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恢复到工业革命以前的280ppm（目前已达416ppm），控制全球平均升温幅度不超过当时的2°C。低碳概念里近来最火的当属“碳中和”，不过它在2006年就成为新牛津美国字典的年度词汇，但直到2019年欧盟提出碳中和目标之后，全球主要国家才纷纷跟进自己的目标和进度计划。我国2008年就有碳相关的产业和碳交易市场CCER，但一直不温不火。自2020年9月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自己2030碳达峰/2060碳中和的目标之后，国内各个领域才逐渐有更全面的政策配套支持。

低碳建筑相关的标准规范暂时还未完善，国标也在征求意见阶段。参考内部人士透露的消息以及零碳园区相关行业标准，可以预判低碳建筑与节能建筑标准有部分相似性，对于建筑节能比例有一定的门槛要求(大约比72节能更严苛)，以避免取巧用花钱买碳汇的形式全部抵消碳排，丧失技术亮点和宣传示范价值。

除了类似节能要求之外，低碳建筑还对建筑的全生命周期，以及范围一/二/三的碳排有量化的约束。

全生命周期包含建材生产、运输、工程建设、建筑运行(即节能范畴)、拆除回用这五个阶段，一般建筑节能仅关注运行阶段的能耗，而低碳关注建筑所有阶段的碳排。另外，低碳还可以根据碳核查统计边界的不同，分为三个范围(直接碳排/用能间接碳排/其他间接碳排如上下游产品服务)，难度逐级递增。碳排范围的概念主要出现在碳管理领域，比建筑规划涵盖面更大，这里不做详细展开。

根据以上的解释，大致判断上述六个概念的含义范围，可以按照如下排序：

可持续 > 绿色 > 环保 / 生态(并列，有重叠，但各有侧重) > 低碳 ≧ 节能

感谢你看到这里。愿我们概念清晰，行事笃定。

胡子长可持续